Chaos theory

那一天，小小的地下酒吧裡來了個新客人。

即使是非假日的日子這間酒吧平常還是要來得更熱鬧些。因為下雨的關係所以今天雖然不至於門可羅雀但是不像平常一樣滿滿都是人，搞得後到的人全給擠到外頭去進不來。下雨嘛，大部分的人一下班就趕著回家洗澡睡覺了誰還有精力來酒吧鬧呢？

而今天待在這裡的全都是熟客，也因為這樣所以那張新面孔更顯得突兀。

他一進來就彷彿室內也跟著亮了起來……不過那也有可能是因為進來室內時會自動打開時三秒的昏黃小燈作祟。

除此之外，當他經過的時候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有著濃厚的花香。散發著混雜各式各樣不同花香在一起的美人。

那是個以前沒見過的人，因為酒吧很暗所以其實長相有些模糊不清很難仔細看見細部，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大概，不過很夠了，很夠讓大家覺得他是個十分好看的傢伙了！

那個人長得很美，美的卓爾不凡，五官立體而俊秀，身材高挑而修長，頭髮半長不短的攏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緻的眉眼。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過暗的關係以至於他的膚色看起來已有點偏黑，臉上的陰影很深，肢體動作落魄中帶著一點渾然天成的優雅。

以一個看起來身材體型偏瘦高的人來看整體感覺其實有點娘，老實說。

但是以長相來說要說他是女人，那雙漆黑的眉眼中又帶點很MAN的味道。

管他那麼多呢，總之不管以男以女的眼光嚴格來看他都是一個很吸引別人目光的發光體，即使他一入座就坐到了店內吧檯上最陰暗隱蔽的角落也遮掩不去眾人忍不住看向他的欣賞目光。

好看的人總是養眼，這是千百年來不變的定律啊！

呃……就算眼前這位美人的表情臭到足以薰死蒼蠅，或者眉間的皺紋足以夾死螞蟻……

都還是……嗯……很養眼。

上帝造人果然不公平。

因為他是坐在吧檯前所以侍者也沒有費心去招呼，只是向酒保點了下頭以後就繼續去招呼其他人。

吧檯是酒保的地盤，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以上的動作其實是旁人繪聲繪影的說法，而實際上有沒有看到則是各自心知肚明。

侍者那個神出鬼沒的傢伙，想在高朋滿座的酒吧裡捕捉他的身影不是沒有實際做過的人可以想像的高難度。

雖然當你想到要點什麼的時候他總是已經站在你身旁等著你了……

甚至有傳言說侍者是個早已死在此地卻不肯升天的亡靈，不然該怎麼解釋他神出鬼沒的本領？雖然他有腳而且早上的時候在附近的商店其實是看得見他出沒的。

反正流言嘛，每個每個不都是這樣傳出來，藉此緊密的聯繫了冷漠的現代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的？

聽著一來一往眾人豐富的想像力，酒保一如往常地盤據在吧檯搖著永遠停不下來的銀白雪克杯。被黑色髮絲遮去全貌的銀灰雙眼則是要笑不笑的彎著。

這間酒吧的酒保有個習慣，那就是對於流言他從來不會特地去澄清什麼，管流言的內容是好是壞，他從來都只會笑笑的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即使他就是留言的主角也一樣。不過有時候對於很認識酒保的人來說那是場災難，因為酒保有時候會故意讓流言變成事實，一樣也是不管時間地點內容好壞，照單全收的態度令人髮指。

那個很吸引人目光的人用著一臉倦意坐進了吧檯最陰暗的角落，因為是新來的人，所以照慣例的，酒保微笑著遞上了一杯水一條濕紙巾以及熟客用不到的酒單。這也是新客人才有的不成文福利，老客人除非自己伸手討否則是沒得看的。

是說，這間店是經常性的高朋滿座，而且只要來過一次就會被視為老客人，這麼些年下來，店內的總客人數也不知道高達幾位數去了，但是據說還沒有人被遺忘的經驗，甚而只要有自我介紹過的就連名字都會記得。這間店兩位老闆記人的功力之強可見一斑。

不過以上這些都不會是初來乍到此地的新客人會知道的事情。

他接過酒單之後就著有絲暗的燈光看了起來，接著全副心神被酒保遞來的那份酒單吸引。面前擺放著的酒單上是橫開的捲軸類，封口繫著深藍色的繁複中國結，恰好搭配著四周檜木雕成的中國木窗，而從手中傳來的觸感告訴了他面前那個黑底白字的酒單其實是用木頭刻出來的少見木簡，上面的文字則是彷彿用毛筆描繪出來的英文和小篆標示的中文。

精緻，而且特殊。

令人愛不釋手。

雖然對中國字沒有什麼研究但是看到這份酒單的瞬間真的覺的文字就是一門藝術。上頭的小字龍飛鳳舞只有在一些臨摹之類的碑帖上看過……

搞什麼？這只是一份酒單而已啊──

也不急著招呼，放著讓他好生欣賞著酒單，酒保再度轉頭和老客人開講去也，這會兒東廂有人點了杯歌德馬丁尼（Gothic Martini）並且指名想看花式調酒，而因為酒保看起來心情很好所以決定順遂所願。銀白色的雪克杯在吧台後翻動出燦亮銀線，那些雪克杯和酒瓶在活像是黏在他的手上一樣，又拋又接又轉又丟，精準而流暢，搖晃後琥珀色的液體香氣四溢，整體動作純熟優雅而華麗讓不少客人驚嘆著。

沒注意這邊客人的歡聲雷動只是專心研究酒單，當他終於從單子上抬起頭來時，表演完畢的酒保已經帶著一臉淡笑站定一旁了，未卜先知的嚇死人。